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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心口滴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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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章心口滴血

內城平康坊的康家, 到了該歇息的時候,府上卻還是一片燈火通明。

撕心裂肺的哭聲聽得人揪心。

方既毓和他父母親趕到時,便見院中方懷錦一身是血地躺在祝康樂的懷中。

祝康樂失聲痛哭呼喊著自己妻子的名字, 全身癱軟, 抱了幾次都抱不起來。

他的父母,一臉悲傷, 嘴裏喊的,卻是他們的孫兒沒了。

九歲的冬姐兒, 也緊緊拉著方懷錦的雙手,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
“錦兒。”方懷之夫妻倆, 疾步走到方懷錦身邊,焦急呼喊著。

卻沒得到一點回應。

方既毓見自己小姑姑這般境況, 人也慌了, 他主動抱過祝康樂懷中的方懷錦。

悲痛之餘,他腦中還存有一絲清醒, 伸手探了探鼻息。

欣喜道:“小姑姑, 還氣息。”

接著對子風吩咐:“快, 去接我師傅來此處。”

情況緊急, 子風足尖點地,身形如箭矢般出了康府。

方既毓的話讓心膽俱裂的祝康樂又看到一絲曙光, 他緊跟在方既毓身後,進了廂房。

徐氏則拉著冬姐兒,守在屋外。

方懷之怒目而視著,祝康樂的父母。

隨後方老爺子,還有二房方懷忠夫妻倆, 和三房方懷棟夫妻倆都趕了過來。

方懷之不知裏面情況如何,怕他父親受不了打擊, 把大家都攔在院中。

在漫長的煎熬和等待中,子風終於帶著徐老頭出現,他們越過眾人直接進入廂房。

徐老頭一進屋,就把悲傷過度的祝康樂和方既毓趕了出來。

祝康樂不願離開,緊緊拉著方懷錦的手。

像是害怕,方懷錦會隨時離他而去。

“老夫我能救她,還請小姑爺你莫要耽誤時辰。”徐老頭一把拉開祝康樂的手,說道。

看到傷口在小腹處,徐老頭一臉凝重對方既毓交代:“此時,你速去宮中請一位醫婆來,你小姑姑的命尚且還有一線生機。”

祝康樂的嫡母柳氏就在門口,她聽到此言忙問道:“那我的孫兒了?”

“孩子,老夫也無力為了。”

話音方落,方既毓親自拿著令牌,健步如飛向宮中趕去。

無論徐老頭如何勸說,祝康樂就是不離開廂房。

他兩眼空洞緊緊拉著自己妻子的手。

徐老頭無奈,只能先讓方懷錦服下的止血的藥丸。

又吩咐丫頭去燒熱水。

方懷錦身旁的丫頭和婆子也不敢怠慢,個個紅著眼眶去竈房忙碌開來。

不久後,方既毓火速帶回了經驗老道的醫婆和幾個醫女。

和徐老頭一起救治方懷錦。

祝康樂終是被方既毓拽了出來。

一院子的人都擔心不已,徐氏和邱氏口中念念有詞,向老頭祈禱。

方老太爺雙手撐額,默默流著淚。

方懷之小聲抽泣著,他這個小妹,猶如他的孩子,從小就是他和徐氏照顧。

尤其是方家的幾個嫂子,她們知道方懷錦為了懷上這個孩子,四處求醫上香拜佛,吃盡了苦頭,最終卻是如此慘狀。

三房妯娌眼眶通紅,卻不敢出聲,她們生怕老太爺受不了。

廂房裏,方懷錦服下催產的藥丸後,一盞茶的工夫,藥效發作。

眾人在外只聽到了,她一聲痛苦的□□聲。

祝康樂淚水如下,大聲哭喊起來,“錦兒,我求你了,別丟下我和冬兒,”

“求你了。”

冬姐兒也是害怕地縮在祝康樂身邊,哭得雙眼紅腫。

隨後一盆盆血水端了出來,

眾人默默流著淚,心也提到嗓子眼兒了。

為方懷錦擔憂,也替她可惜。

一個時辰後,幾人一身血跡筋疲力盡走了出來。

徐老頭立在門口,疲憊道:“大人的命我們保住了,去看看你的孩子吧。”

祝康樂腳步踉蹌,快步跨進屋中。

大家心中都不是滋味。

柳氏和康父聽後,號啕大哭起來。

放懷錦是在三更天醒過來的。

她抹向肚子後,泣不成聲。

方懷錦的情況穩定後,老太爺才喊來祝康樂詢問情況。

祝康樂當著方家人的面,一膝跪在老太爺跟前,聲淚俱下道出實情:“岳父大人,都是小婿無用,錦兒是為了救小婿才會如此的……”

眾人皆是一楞。

前幾日,方既毓特意交代祝康樂夫妻倆,近段時日,盡量少出府時刻保持警惕。

並給他們身邊安排了許多暗衛。

老太爺提前知會過祝康樂,他也深知朝中如今的境況。

不敢有絲毫疏忽,為此這些日子,他們一家人都沒出過府。

接連在府上關了數日,孩子有些煩悶。

今日晚膳後,冬姐兒聽到坊院有人耍猴戲,在再也按捺不住。

在她母親耳邊嘮叨,她要出府。

方懷錦本就寵孩子,關了幾日她見也沒啥動靜,就放松了防備。

母女倆也沒告訴祝康樂,兩人像平常一樣出府閑逛。

見坊院不但有人耍猴,還出現了許多小攤販,熱鬧得很。兩人早把之前的警告忘得一幹二凈。

遲遲不見自己的妻女回府,祝康樂擔心母女倆的安危,帶人出府去尋。

這一找,竟然真中了別人的圈套。

刺客要的就是他的命。

才一出府,埋伏許久的黑衣蒙面刺客,蜂擁而至向他撲了過來。

幸好方既毓安排的暗衛武藝高強,一直占據著優勢。

把祝康樂牢牢護在中間,讓對方找不到破綻,只能幹著急。

眼看黑衣刺客的行動,處於劣勢就要被如數誅殺。

然而就在此時,在坊院玩耍的母女倆回了府,看到這血腥的場面嚇得楞在原地。

祝康樂一心牽掛著妻女,也顧不上自己安危,不顧身邊暗衛的提醒急忙沖出人群。

卻讓刺客得手,一劍刺來時,方懷錦卻推開了祝康樂,自己擋了上去。

響動太大,祝家府上的護衛,還有周圍官僚家的護衛,都齊齊出動。

刺客見失了先機,只好落荒而逃。

冬姐兒從小就受盡了寵愛,此次知道是自己的任性,害死了自己弟弟,讓自己母親重傷。

此時她悔恨交加,哭著跪在老太爺跟前,懺悔道:“外祖父,都是孫女害了母親和弟弟,你們罰我吧。”

“如果可以,我想用我自己的命,換回我弟弟的命,還有母親的安危。”

方老太爺一臉淚痕,他扶起父親倆,哽咽道“你們也是中了蕭賊的圈套,此事怪不得你們。好在,你母親總算撿回來了一條命,你弟弟就當是今生與你們無緣吧。”

想到自己重傷的妻子,還沒出世就遇害的孩子,祝康樂再次嗚咽出聲,淚流滿面。

祝康樂本是祝家的庶子。

他生母忍受不了府上主母的虐待,生下祝康樂後,離開祝家另嫁了他人。

祝康樂從小就受盡他嫡母非人的虐待。

好在他聰慧是塊讀書的料,他父親想讓他光耀門楣入仕做官,就把他送到書院。

十年寒窗,果然他不負眾望,終於在十九歲那年考中二甲進士。

祝家是商戶,在朝中沒有人脈。

還是他的先生葉雲虛把他引薦給了老太爺。

也是在此時,他認識了方懷錦。

老太爺見他有些能力,又為人謙虛謹慎。就安排他,做了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聖上,兩年主簿後。

趁戶部的員外郎空缺出來時,老太爺讓方懷之把他調去了戶部。

祝康樂經常在老太爺跟前晃,老太爺對他的品行和能力看在眼裏,並不在意他的商戶出身。

在祝康樂到戶部第二年,把自己最疼愛的小女,嫁給了祝康樂。

祝康樂自己也爭氣,六年的時間,就從七品員外郎擢升到了戶部侍郎。

成為戶部尚書袁錦生的得力助手。

要不是這時先皇駕崩,蕭黨的人慢慢掌控朝政。

祝康樂也不會受朱誠盛一個下屬的刁難,丟了官職。

在他的人生中,他的嫡母給了無盡的虐待和苦難。

而方懷錦便給了他,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幸福。

他自己的父親和嫡母,只關心他給康家帶來了什麽好處。

康家的長子壞了身子,康家父母就把子嗣的希望寄托在祝康樂身上。

在祝康樂的心目中,沒有人比自己妻子重要,這次多虧老天憐憫,讓方懷錦無性命之憂。

“岳父大人,喪子之仇,傷妻之恨,不能不報。”

“往日小婿還在猶豫,如今戶部尚書的職位,小婿志在必得。”

“定要讓蕭賊的計劃落空。”

“小姑父別急,機會就在眼前,這幾日你先照顧好小姑姑。”

方既毓看出來了,祝康樂報仇心切,只不過這兩日尤為關鍵。

還不到祝康樂出面的時候,他也擔心自己小姑姑的傷勢。

便委婉提醒。

大家都是一夜未眠。

最後商議一番,老太爺和徐氏留了下來。

其餘幾人,也快到上早朝的時候。

方既毓的馬車,特意走在他父親和二位叔伯之後,快要駛出平康坊的坊院時。

他對子風吩咐道:“去桂花巷。”

子風一臉驚訝,“二爺,快到早朝了。”

方既毓卻一臉波瀾不驚,“無妨,來得及。”

桂花巷別院的廂房裏。

顧瑤睡得迷迷糊糊,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,在觸摸自己的臉龐。

她以為是珩哥兒,習慣性地伸手為他蓋上雲被。

哪知這一伸手,卻摸到了一只大手。

她瞬間清醒過來。

床帳裏雖不明亮,可顧瑤還是看出了方既毓臉龐的輪廓。

還有他身上熟悉的松柏香味。

她正想呵斥,方既毓卻低聲說道:“瑤瑤,小姑姑肚裏的孩子沒了,她也受了重傷。”

剎那間顧瑤怔住,雙手捂嘴,久久說不出話來。

那日,方懷錦來這別院的情景還在。

她還記得,徐氏說她會心想事成。

“怎麽會這樣?”顧瑤也是做母親的人,心中一痛,出聲已是哭腔。

“被奸人所害。”方既毓伸手撫上顧瑤的臉龐,用指腹抹幹她眼角的淚水,輕聲說道。

顧瑤看不到他的表情,卻聽出了他難過的語氣,對他也失了防備。

正替方懷錦難過時,方既毓卻突然伸手,把顧瑤緊緊摟在懷中。

他埋首顧瑤肩窩處,無力說道:“瑤瑤,今日我看到小姑父傷心的樣子,仿佛看到那日你受傷時,我的樣子。”

“人一旦有了自己在意的東西,就變得軟弱可欺。”

“瑤瑤,你別再欺負我了可好?你讓我半年再來見你,我做不到,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。”

“每夜醒來時,身邊沒有你和珩哥兒的日子,真的很難熬。”

“你的身邊這麽寬,為何就不願給我騰出一些位置來。”

“珩哥兒身邊有爹娘,他的人生才完美。”

片刻後,顧瑤就感覺到冰涼的濕意越來越多,到最後打濕了她的衣領。

顧瑤硬起心腸,果斷回絕:“完美的東西都不長久,他會慢慢適應的。”

“如果他以後知道,他的親爹,曾經還不願讓他來到這個世界。他的人生,哪還有完美可言。”

方既毓渾身的血液好似在這一瞬間凝固,悔恨絞著心口,五臟六腑痛得猶如扯出了胸腔。

他低頭貼上珩哥兒肉乎乎的臉頰。

不停地說著,“珩兒,對不起,爹爹不是有意的。瑤瑤,對不起。”

顧瑤又想起那段艱難的日子,也是淚花湧動,神色堅定:“所以,不見我們母子倆,你能慢慢適應,你走吧。”

“你有自己的事忙,我也有我的事要做,你別來打擾我們了。”

“算我求你了。”

用最溫柔的語氣,說著最殘忍的話。

方既毓的心口再次滴血。

他抱起珩哥兒親了親他的臉龐,久久不願放下。

兩眼期待再次看向顧瑤,“瑤瑤,你還有什麽事,要我為你做嗎?”

顧瑤一楞,心想他不會是知道了,自己找喬大師求畫一事吧。

而後又想到,她每日都讓夢蝶在家照看珩哥兒,身邊只有豆兒,消息不會洩露出去的。

當即回絕道:“無事。”

方既毓見她再次婉拒自己,苦澀一笑,不舍的目光在母子倆身上來回移動。

直到子風在外催促。

他才放下珩哥兒,轉身出了廂房。

方既毓走後,顧瑤也再也睡不著了。

一會兒想到方懷錦得有多傷心,一會兒又想到自己的事,毫無進展,接下來該怎麽辦。

頓悟過來,以方既毓的功夫,想攔也就攔不住。

思緒神游間,不知不覺天也亮了,還下起了蒙蒙細雨。

顧瑤一想到方懷錦肚裏的孩子,心中難受,連早膳都無心用。

豆兒見她一臉傷神,還以為她是在為喬大師的事煩心。

出聲勸道:“姑娘,今日落雨了,還是算了吧。反正去了也不會讓我們進去,依然見不到喬大師。”

她們已接連去了五日了,前兩日是找理由敷衍。

後面幾日也是各種刁難,不過總算讓人看到了希望,喬大師讓一位年輕公子進了院門。

有沒有求到畫,她們不知。

顧瑤看那位公子,幾乎是天天到清風樓門口等候。

豆兒不解道:“姑娘,不就是求一幅畫嗎,隔日再去也無甚要緊。”

“要緊的,我不僅要求畫,我還要拜在大師門下。”顧瑤終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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